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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一亮，謝瑯下意識地擡手擋住眼睛，這才楞楞地擡頭去看。
原來是楚傾用火折子點起了石壁上的一盞油燈，其實那燈光線很是昏暗，只是謝瑯眼睛蒙的太久，在黑暗中一時不太適應才會覺得刺眼。
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，謝瑯皺眉，這不是那個假山的山洞嗎？
楚傾站在燈下偏著頭打量謝瑯，情事過後，春潮未退的臉上帶著紅暈，蹲在地上，雙腿屈膝在胸前，從上面看去，圓潤的膝蓋和肩頭特別討人喜歡。
他手裏還抓著一件披風，此時懵懵懂懂地擡頭看著自己，楚傾眨了眨眼，強迫自己轉頭不去看他。
“阿瑯，你看這燈下是什麽？”
謝瑯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，腦子裏飛快地尋找對策，可似乎每一條，都是不成。
他緩緩地垂頭，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抓過來，一件一件地穿好，才起身望著楚傾，微微一笑。
“陛下想做什麽就直接做。要殺要剮，謝瑯，都不會皺下眉頭。”
184、恩情婉戀忽又變（五）
“你倒是大無畏起來了。”楚傾冷笑，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，提著送到他面前，“這是從鸞喜宮裏搜出來的，阿瑯，你可真對得起我！”
龍鳳玉玨在昏黃的光線下發出清脆的響聲，謝瑯仰頭閉了閉眼：“讓我猜猜，瑾妃不是急病，是被你處置了的，對嗎？”
楚傾的薄唇抿成一條線，死死地瞪著謝瑯。
“你在鸞喜宮安排的人，也已經招了。”
“我在鸞喜宮安排人？”謝瑯搖頭苦笑，“你信？”
楚傾也冷笑：“為何不信？難不成你沒跟瑾妃那個賤人合謀過？謝瑯，你以為朕真的相信你那些鬼話？在就在這個地方，先是和瑾妃，你讓她懷上了孩子，又叫她去巴結皇後，等朕聞家時栽到朕的頭上！然後你又和別的男人……讓朕猜一猜，那個人應該就是米哲修吧？你跟他好了多久，嗯？那天一言給不是第一次了吧？啊？你這個……不知廉恥的東西！”
謝瑯難以置信地瞪著楚傾，他想離開這個地方，可身上不著寸縷，連站起來都覺得難堪。
他慘白著臉仰頭望著楚傾：“你，你說我什麽？”
楚傾眼中閃過瘋狂，三世了，他被謝瑯這個賤人玩弄在鼓掌之間，整整三世。
他寧可謝瑯是為了活命不得不背叛自己，他甚至寧願如上一世一般，謝瑯一個在愛情裏扭曲的變態。
可他真的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真相，謝瑯原來真的從不愛他，一切的一切，三世的癡纏，原來都是假的！
楚傾用力地睜大眼睛，不讓眼淚流出來。他擡起眼光，不去看謝瑯，他前所未有地恨這個男人，恨這個害了自己三生，騙了自己三世的男人。
然而他最恨的，卻是自己。
因為即便此時此刻，楚傾知道，自己還是愛他。
“我說什麽？”楚傾的聲音陰森可怖，他一把撈起謝瑯，將人抵在石壁上，“我說你恬不知恥！說你下賤！說你，臟！”
每個字從楚傾嘴裏吐出來，都好像一把尖刀紮進心裏。
謝瑯無力地靠在石壁上，後背早被那些粗糙的石塊磨破，鮮血淋漓滴下他卻渾然不覺，還在不住地往後退。
他臉色白的嚇人，就連雙唇也沒了血色，一雙眼睛蓄滿了淚，淚珠堆在臥蠶上將落未落。他渾身都在發抖，似乎是冷到了極致，又好似怕到了極點，整個人就如同殘破的落葉，在北風中搖搖欲墜。
“我，我沒有，沒有。”
楚傾身上滿是戾氣，猛地把他扯到身後的油燈下面，掐著他的後頸。
謝瑯的臉貼著石壁，他不願意和楚傾動手，也一時忘了掙紮，只拿手抵著石壁，稍稍平衡了楚傾的力道。
“你放，放開我。”謝瑯艱難地開口，“你放手！”
楚傾冷冷地笑，攥著他一只手，迫使他攤開手掌。
“你來說說，你這個傷口是怎麽弄的？你看看這塊石頭上，是什麽？別告訴朕，你沒來過這裏！”
“來過又如何，在這裏弄傷了又如何？你放開我！”
謝瑯猛地用力，好容易掙脫了楚傾的手，卻又飛快地抱著膝蓋蹲了下去，縮在角落裏不再動了。
楚傾有些奇怪，就著昏暗的光線垂頭看他，卻原來，他已經抽泣起來。
“求求你，放了我吧。”謝瑯囁嚅道，“我，我沒有對不起你，你把衣服給我，我想回去。我受不了了，求求你了。”
“這就受不了了？”楚傾語調諷刺，“朕可還想跟少君好好聊聊，同時上男人、上女人，又被男人上，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呢。”
謝瑯猛地擡頭，臉上的臟汙被淚水沖刷的亂七八糟，整個人也都亂七八糟起來。
他哭得厲害，噎的一直在打嗝，他死死地等著楚傾，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。
“我沒有！”
楚傾點點頭，嘲弄地勾起唇角：“那你怎麽證明呢？”
謝瑯頓了頓，卻把臉埋了起來，沒再說話。
楚傾冷笑：“來日芳菲的解藥是梁王按時送進宮給你吧？上回米哲修借著送解藥的機會強了你，你氣不過殺了他，卻沒想到被朕撞上。當時你再次毒發，神志不清以死明志，朕差點就信了你！”
謝瑯卻好似卻有聽見一樣，卻是把自己縮得更緊了些。
“可你卻忘了瑾妃是個女人！”
謝瑯微微擡了頭，皺眉看著楚傾，滿是不解。
楚傾在他跟前也蹲了下來，笑著取了手套，把斷了的半指放到他唇邊輕輕地蹭。
謝瑯雙唇發抖，茫然地張口含住他的斷指。
“阿瑯真乖，是不是也這麽伺候其他男人的？”
謝瑯忽然張口，手腳並用地向旁邊爬開，卻被楚傾抓著腳踝拉了回來。
他絕望地看著楚傾，哭的不能自已。
“我沒有，真的沒有，你放過我吧。你讓我走！”
楚傾冷冷地抓著他細細的腳踝，輕輕地在他小腿上撫摸起來，一邊用手撐在他身邊，俯身緩緩地向上。
謝瑯在他身下瑟瑟發抖，搖著頭哭求不已。
“哭什麽呢？”
楚傾摸著他胸口的傷痕，眼中滿是癡迷，這是謝瑯今生為自己受的傷，要永遠跟著他一輩子，永遠提醒他，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。
“阿瑯哭什麽，你怕什麽呢？”楚傾玩味地看了一眼黑暗的假山石洞，“不過一個石洞，不過朕這樣一個廢柴，哪裏就攔得住你呢，你想走，現在就就可以走啊，你總是求朕放了你，你殺了朕，不就可以走了嗎？”
說著，他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，在謝瑯眼前晃了晃，接著拿刀尖對著自己的胸口比劃。
“瞧，就是這裏，一刀下去，阿瑯，你就自由了。”
謝瑯呆楞楞地看他。
楚傾唇角微揚，臉上又是那種痞氣的笑，眸子裏卻閃著詭異的光：“朕死了，你就可以回北國了，解毒之後加官進爵，從此安樂一生。”
謝瑯搖頭，雙手撐著身體向後退，卻被楚傾一下按住肩膀，把刀柄送到他眼前。
楚傾眼中透著狠絕，緩緩地道：“謝瑯你聽好了，這是我給你的機會，你可以仔細聽聽，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，龍影衛也被我撤了，你現在殺了我，馬上離開皇宮，一炷香的時間，足夠你出城了。”
謝瑯一頓，緊緊的皺起眉頭，盯著楚傾的眼神好像不認識他一樣。
楚傾笑起來，眼底卻滿是堅冰，他湊到謝瑯跟前，發狠似的吻他。這個吻，帶著狂暴的死氣，壓得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栗起來。
終於謝瑯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，楚傾才松開他，趁他還在失神，將匕首塞到他手裏，又握著他的手抵上自己的心口。
“這裏，阿瑯，你看看，是不是很簡單？”
“你用力，我就死了。”
“我死了，你就真的解脫了。”
“我死了，我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，而是跌入塵埃裏的一灘爛泥，沒有生命的死肉，和你一樣低。不，比你還要低。”
他的聲音帶著蠱惑，神情卻分外地柔和起來，除了眼中仍是冰寒一片。
“阿瑯，這是你唯一的機會，你自己決定要怎麽做。這輩子，我親手給你這個機會。”
楚傾握著謝瑯的手用了點力氣，卻感覺到他明顯地往後縮。
擡手撫上他烏黑順滑的墨發，楚傾神情癡迷，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：“我數到十，你要是不動手，機會可就沒了。”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185、恩情婉戀忽又變（六）
楚傾的眼前一片血紅，他有點分不清到底自己是不是在做夢，還是說，這些事真的發生了？
謝瑯的下身全是血，卻還是撐起身子盯著自己看，妖媚的桃花眼一片通紅，牽著唇角似哭似笑。
“楚傾，你看，你看我不做男人了行不行？你信我啊，你信我好不好？”
“我那天是在這裏傷了手，我……我只是聽到他們在……我自己，自己弄……我想著你才弄的出來……我知道不對，可我想你……我沒有跟女人。”
謝瑯說著話，血還是不斷地從身下湧出來，他有些虛弱地靠著墻，喘了幾息。
“米，姓米的他給我解藥，是想輕薄……我，我掐，掐死了他。他怎麽敢……我的身子，只是你的。楚傾，你的……我……”
他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完，身下的劇痛已經超過他的極限，他從沒想過能這麽疼，疼的自己仿佛三魂七魄都移了位。
直到閉上眼睛，謝瑯都不知道這些事怎麽就發生了，仿佛電光石火般，來不及想一想，來不及好好地想一想……
楚傾張了張嘴，看了眼謝瑯血肉模糊的下身，臉上是涼薄的笑。
謝瑯，這輩子，我給過你機會了。
是你自己要放棄，你要愛我，那就得承受愛我的代價。
希望你不會後悔，也希望我自己，不會後悔。
整了整龍袍，楚傾緩緩地邁步離開，再沒回頭看謝瑯一眼。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，他此刻是有多絕情。
日後他也許該慶幸，此時此刻，謝瑯沒有見到他臉上的神情。
假山外面，正如他所說，空無一人。
面前就是雪月湖，成排的楊柳隨風擺動，又有無數落英繽紛，放眼望去，禦花園裏竟是美不勝收。
楚傾英挺的眉微微蹙著，他等了一會，才從懷裏掏出無音哨。
“陛下，有何吩咐？”
楚傾看了一眼假山：“你親自帶人處理，珍菀閣要一切如常。”
龍十七心下了然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：“是，屬下遵旨。”
“十七，你開心嗎？”
龍十七一頓，垂了頭沒有說話。
楚傾背轉身往獨橋走去，他目光迷離，腳步虛浮，走到沒人註意的地方，一滴淚悄然滑落。
“朕，很開心。”
======
謝瑯醒過來時，已是三日後的夜裏。
那一刀雖然用力，但他全無技巧，加上他當時心神已亂，且洞裏光線不好，到底是沒有全部割下來。
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，反正性命至少是保住了。
不過謝瑯並不知道，他只是覺得疼，下身想是要被劈開似的，火辣辣沒著沒落的疼。
房間裏點著燈，借著燈光他低頭看了一眼，果然下身處包著厚厚的紗布，一直纏到腰間。
他下面除了紗布，並沒有穿褲子，上身只著了一件中衣。
謝瑯覺得有點不妥，想把自己蓋上一點，可誰知剛動一下，身下就是一陣鉆心的疼，紗布裏也滲出血來。
無力地躺了回去，不由得一陣苦笑。
謝瑯啊謝瑯，你可真是傻到極點了。他都已經信了你不忠不貞，你就算剝皮拆骨他就能信你了？
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，謝瑯想喊人進來，他想喝水，還想知道自己睡了多久，期間發生了什麽事。
可張開嘴才發現，他竟然失聲了。
試著喊了幾下，真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。
謝瑯有些慌，顧不得身上疼，擡手去拍拔步床的床框。
拍了許久，手掌疼的酸脹，身下血也出的更多，眼前一黑，這才又躺了回去。
外間的門忽然響了一聲，謝瑯轉頭，聽著腳步聲漸漸走近。
終於，內室的門被推開一道縫，又緩緩地被推到大開。
那人似乎十分小心，門開了也沒急著進去，而是先伸出一條腿擋住門，然後謝瑯才瞧見一雙手托著一只碗慢慢地從昏暗的門外走了進來。
謝瑯閉上眼睛，轉回頭去。
此時此刻，他忽然下意識地不想看見他。
藥香瞬間充盈了整個房間，楚傾走到床頭的椅子邊坐下，一邊吹著藥碗，一邊拿眼看他。
見到他下身又出血，不由得一楞，嘆了口氣道：“先把藥喝了，我這就去找人來給你重新包紮。”
謝瑯恍若未聞，閉著眼好像睡著了，可顫動的睫毛卻出賣了他。
“你再怎麽跟我計較，也別跟身子過不去。”
楚傾的聲音很低，聽得出來他在委曲求全，刻意討好。
謝瑯轉頭看他，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，然後挑了下眉。
楚傾垂了頭，低低地道：“是，是啞藥，敬事房說怕你哭喊，毀了嗓子。”
謝瑯輕輕一笑，別開頭，盯著床頂發呆。哪裏是怕毀了嗓子，該是怕人聽到動靜，戳破這粉飾太平吧。
“就只是幾天而已，你放心好了，不會一直說不了話的。”楚傾急急地解釋。
謝瑯微微擡手，搖了搖頭，又指了指門，然後看了眼楚傾。
“你叫我走？不想看見我是嗎？”楚傾點點頭，“那好，我這就走，這藥待會我叫人來伺候你喝。”
謝瑯閉上眼，沒有反應。
楚傾嘆了口氣，起身道：“阿瑯，你要生氣可以，可既然……就別跟身體過不去。還有，你那一刀刺得有些偏，太醫已經想辦法幫你縫好，但恢覆起來可能比較麻煩。不過太醫院的金瘡藥都是最好的，過不了幾天外傷就可以痊愈，你也別太擔心。”
他一口氣說完，見謝瑯還是沒有動，知道他是受不了打擊，心裏有些不以為然，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麽，看了他一會便轉身去了。
過了一陣，又有人進來給謝瑯餵藥換藥。
他沒再有什麽多餘的動作，只靜靜地配合，忍著疼看他們換藥，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似乎是在提醒他，這輩子他似乎不再欠楚傾什麽了。
自那日以後，楚傾再沒來過。
謝瑯並沒什麽表示，那日之後從敬事房專門調來伺候的太監見他不哭不鬧，每日換藥無論多疼都沒什麽表情，便也沒再給他用啞藥。
他原本身體底子好，加上金瘡藥都是上好的，所以恢覆的很快，只十來天就已經能扶著人慢慢下地走動了。
只不過珍菀閣裏的人全都換成了楚傾的心腹，連小竹也不知去向。而且，自他這回受傷，他能感覺得到，周圍多了好些暗衛，似乎是在時刻監視他的動靜。
謝瑯扶著回廊緩緩地往飛來椅上坐，這個動作是最疼的，可他實在累的走不動了，又不願意找人來伺候，只好就近坐一會。
伺候的人因為是皇上派來的，一般謝瑯不叫人也不會主動湊上去，這會也只是遠遠地跟著，沒有任何要過來扶著點的意思。
謝瑯倒樂得如此，他最近越發地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，什麽都不用想，什麽也不知道，什麽也做不了，就吃吃喝喝，睡覺養傷。
沒有人來打擾，一個人清清靜靜，要是能這樣一直過下去，他還真是求之不得。
不過生活總不可能如了誰的意，當謝瑯以為日子可以就這樣過下去時，楚傾終於再次出現了。#####小謝啊，哎……
186、賤到一塊去了
“能走路了？”
這是楚傾走進珍菀閣後花園時，見到謝瑯的第一句話。
謝瑯垂眸，行禮道：“陛下萬安。”
楚傾沒像以往一樣攔著他行禮，直到謝瑯重新站好，見他果然恢覆的不錯，才伸出手：“朕陪你走走？”
謝瑯側了側身，避開他的手，搖頭道：“陛下，臣該喝藥了。”
楚傾的手在半空中頓住，攥成了拳頭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，笑笑道：“也好，那朕陪你去和藥。”
謝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，又不能直接趕人走，只好無語地跟著他往回走。
他如今已經好了很多，走路也已經看不出受傷，還是如同以往那樣風姿綽約。只臉色還是很不好，白的像紙，毫無血色。
兩人一路無聲地走回房間，竟是半個字都沒說。
謝瑯喝過藥，放下藥碗就靜靜地看著楚傾。
楚傾忽然就笑了笑，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，推給他道：“你之前說的對，許之恒是個有真本事的，沒想到幾個月而已，就叫他給琢磨出來了。”
謝瑯不解地看他一眼，順手打開了盒蓋。
“來日芳菲的解藥，用法都在這裏了。”楚傾從懷裏掏出一張紙，也遞給謝瑯，“好像也不是很覆雜，吃上兩日就可以了。兩日後朕會帶許之恒過來，讓他再親自給你診治。”
謝瑯驚訝擡頭，正對上楚傾似笑非笑的眼睛，他一楞，立刻垂了頭。
“陛下又是何苦，我死了，不就一了百了了。”
“你想得到是簡單。”楚傾語氣諷刺，“朕不許你死，你只能活著。”
謝瑯無語。
出清有道：“許之恒說了，梁王一直給你吃的不是解藥，只是壓制毒發癥狀的藥。不僅不會解毒，反而會因為吃藥掩蓋了你中毒的癥狀，叫你以為自己是在一點點解毒，實則最後你還是會毒發。”
謝瑯眨眨眼，這可是兩世都沒聽過的說法，這許之恒倒真是厲害。
“那臣多謝陛下。”
楚傾點點頭，謝瑯是該好好謝自己的。他覺得，自己對著謝瑯的時候，總是賤的要命。
三日後楚傾帶著許之恒如約而至，檢查了一遍之後，許之恒從謝瑯肋下取出銀針，很是欣慰地笑了笑。
“陛下，少君，這解藥對了。”
楚傾眼睛一亮，再看謝瑯也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。
“所以，這就沒事了吧？”
許之恒卻道：“回避下的話，解藥雖然對癥，不過少君是自幼服食毒藥的，毒性已入骨髓，要想徹底解毒，恐怕還需一段時日。不過今後只要按時服藥，就不必擔心了。”
謝瑯也松了口氣，想不到困擾自己兩世的毒，竟然就這麽解決了。
也難怪，兩世裏發生的事太多的不同，甚至連楚傾也不同了。
原本他以為，自己了解楚傾，就像了解自己一樣，可原來，這一世的楚傾，早已不是他認識的楚傾了。
楚傾叫所有人都退下，在謝瑯床頭坐下，垂頭看他。
“瞧你這樣子，似乎不高興？”
謝瑯搖搖頭，撐著身子坐了起來：“沒有，臣只是沒想到還能有今日。”
楚傾笑笑：“怎麽沒想到，朕答應過你，不會讓你死的。朕是天子，說到做到。”
“陛下，臣不知道怎麽謝你。”
“你要是真心想謝朕，就把錦繡城裏北國的那些人列個名單出來給朕看看。”楚傾擡眼看他，神情輕松坦然，“梁王能脅迫你的，不就是這個毒嗎？如今毒解了，你再沒什麽顧忌的了。”
謝瑯笑笑：“陛下錯了，這世上沒人能脅迫我什麽，梁王自以為我中了毒就可以控制我，可他卻忘了，人不畏死，奈何以死懼之。”
楚傾一楞，仿佛重新認識他一般怔怔地看著他。
謝瑯笑著說完，回手從床上的暗格裏抽出一塊白色錦帛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他把錦帛遞給楚傾：“這是您要的名單，不過，臣早已把他們處置了，除了兩個人。”
楚傾皺眉細看那寫名字，擡頭道：“龍影衛裏的是誰？”
謝瑯搖頭：“這個臣沒有查出來。”
“你說的兩個人裏除了這個查不出來的，還有誰？”
“還有榮王，陛下，榮王勾結北國想必你也該知道了的。”
楚傾點點頭，提著那塊錦帛晃了晃：“這上面幾十人，好多還活的好好的，阿瑯怎麽說處置掉了？”
“陛下，是處置了，不是處置掉了。”
楚傾一楞，有什麽區別嗎？
謝瑯微微勾唇：“有些人不用殺掉，有些人則非除掉不可。臣做過甄別，也請陛下放心。臣的性命在你手上，臣早就是你的人了，臣沒有任何理由騙你。”
其實這是從他重生回來之後就開始著手做的，他記得所有北國派來錦繡城的細作，他花了三年的時間調查清楚所有人的的背景，並且利用自己建立丹樨閣的機會將他們收攏的收攏，除掉地除掉。
到如今，被他的人暗中殺掉的那些細作，也都是他手下易容假扮的，時日越久，越沒有人能認得出來了。
他其實沒想過把名單交給楚傾，畢竟都是自己的人了，交出去他們就是一個死。
然而楚傾莫名地開口要，他就莫名地給了。謝瑯覺得自己對上楚傾，真挺賤的。
這種話莫說楚傾有過兩世的經歷，便是隨便一個人都是不可能相信的。
不過名單既已拿到，只叫人去查就是了，楚傾沒有跟他理論的意思，只笑著收好名單，擡頭沖他笑笑。
“朕知道了。”
謝瑯心裏一沈，楚傾這是不信自己。不由得苦笑：“臣多嘴了，陛下自然知道如何料理。”
“你好生歇著吧，朕回去了。”楚傾站起來要走。
謝瑯立刻也站起來，追上去拉他的胳膊：“陛下。”
楚傾轉頭，看了一眼他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，心裏一陣別扭，卻還是勉強笑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謝瑯被他的目光刺到，手一下子松開，怯怯地擡眸，楚傾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讓他心裏萬分難受。
“陛下，你，是不是嫌棄我？”
楚傾一楞，懊悔自己不該表現得太明顯，轉身親熱地拉著他的手：“胡說什麽，朕沒有。”
謝瑯眼裏滿是疑惑，撲到他懷裏抱著他的腰，似是委屈似是撒嬌：“那陛下別走好不好？臣好久沒伺候你了。”
楚傾身子一僵，控制住自己沒推開他，卻也沒有如以往一般回抱住他，只是擡手輕輕拍了拍他後背。
“你身子才好，先別想那些了。朕還有事，過幾日再來看你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聽話，其實朕，唔……”
謝瑯急急地吻上楚傾，一邊親他一邊把他往床上推。
“陛下，臣想你，想的快要活不下去。陛下，臣身子真的幹凈，求求你，求你……”
楚傾沒想到謝瑯忽然這樣，他想推開他，卻發現謝瑯手上用了巧勁，自己胳膊用不上力氣了。
“你放開朕！”
謝瑯將他按在床邊坐了，妖媚的桃花眼微微泛紅：“陛下，臣想伺候你。”
楚傾被他制著穴道，一時動不了，只急的臉漲紅起來，怒道：“朕不用你伺候！”
“你是皇上，我是少君，少君就該伺候皇上。至於用不用的……”謝瑯推著他躺下，一手扯下他的褲子，笑道，“陛下你瞧，你還嘴硬什麽呢？”
“謝瑯！”楚傾瞪著他，“你可真夠賤的！”
謝瑯笑的嫵媚，跪在他身前輕輕地一件一件地脫衣服，動作優雅又利落。
直到露出胸口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疤，謝瑯俯下身，撐在楚傾耳邊，笑靨如花。
“陛下你說對了，臣對著你就是賤。可你自己又好到哪去呢？”
楚傾無力地仰頭，終於放棄了抵抗，是啊，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呢？
187、微服私訪
事畢，楚傾歪在床頭怔怔地出神，盯著縮在床尾一動不動的謝瑯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謝瑯身下雖然傷口愈合，到底時日太短，再如何在意，動情時也還是疼的鉆心。
加上楚傾氣他強留自己，後來便故意發洩似的搓弄，他疼的幾乎暈過去。
可他一一都忍了，哼都沒哼一聲。
這會謝瑯總算知道什麽叫“不能跟身體過不去”了，他把自己縮成一個團，連呼吸都不敢用力，臉漲得通紅，眼睛裏都是淚。
楚傾看著他，忽然就難過起來。
自己這麽待他，他為什麽還要忍著？
低頭看了看，楚傾疑惑起來，自己到底哪裏好了？哪裏就值得他這麽奮不顧身？
他給自己的名單，那是北國在大夏多年經營的暗網，一旦被毀，北國將再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。
可他就那麽輕飄飄地給了自己，還說什麽早就被他處置好了。
無論如何，這是前兩世都不曾有過的。
謝瑯也和前兩世一點也不一樣了。
想到這，楚傾不由得一楞，謝瑯這一世，好像真的沒對自己做過什麽。只有那一回打傷了成文越，可他也沒有殺人，一個龍影衛也沒有殺。
而且剛才他那麽輕易地就把名單交了出來，就連猶豫一下都沒有。
那些人楚傾大多記得，就是前兩世裏北國暗網的人，那份名單就是真的。
所以，這一切，都是自己想岔了嗎？
是謝瑯這一世變好了嗎？
是自己太過在意，強行把之前兩世的記憶往現在的謝瑯身上套，強行把自己當做受害者，把他先入為主地當做了壞人嗎？
如果，這一回的謝瑯，真是個好的呢？
楚傾來到床尾，一把撈起還在渾身發抖的謝瑯，將人抱在懷裏。
“叫許太醫來？”
“不，不用。”
“你想廢了自己嗎？”
謝瑯艱難地擡頭：“陛下別說話，抱抱我，一會就好了。”
楚傾無奈嘆息，手上卻把人圈得更緊了些。
“你這個樣子，叫我如何舍得？”
謝瑯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深意，只閉著眼睛一點點地平靜自己，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疼痛。
慢慢地，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不疼了，整個人都飄了起來，飄在空中，就那麽看著床上相擁的兩個人，看著楚傾。
這一世的楚傾到底是不同了，這是好，還是不好呢？
接下來，楚傾忙的腳打後腦勺，卻忽然在三日後的深夜來了珍菀閣。
謝瑯已經睡下，聽到有人通傳又連忙起身去迎接。
楚傾沒有驚動任何人，只帶了樹以過來，進門後就摒退左右，拉著謝瑯進門。
“朕要出門一趟，你功夫好，跟朕一起去吧。”
“啊？出門？”謝瑯明顯還在狀況外，眨巴著眼睛的樣子叫人心都柔軟起來。
楚傾不由得笑笑：“嗯，去山東。那裏的事亂七八糟，朕得親自去瞧瞧。”
謝瑯皺眉道：“陛下，能不能不去？”
“嗯？”楚傾笑容消散，想了想道，“忘了你身子才剛恢覆，也罷，你就不用……”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謝瑯急急地打斷他，“陛下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，山東莫說有人圖謀不軌，便是黃河決堤和多日暴雨，也不是你萬金之軀應該去的地方啊！”
楚傾搖頭：“陸思林在山東九死一生，薛平到現在也沒查出個一二三來，而且賑濟的款項也到了，朕必須親自去看著。”
“可陛下……”
“朕意已決，少君不用勸了。”楚傾握了握他的手。
“既然勸不動，那就不勸了。”謝瑯微微一笑，神色卻更堅定，“但是皇上本來不是要帶我一起的嗎？這麽好的事，臣怎麽可能放棄。你等我一會，我換件衣服馬上過來。”
楚傾點點頭：“我都準備好了，你換件衣服就行，其他的都不用帶。”
半個時辰後，兩人已經坐上了馬車，往城門的方向走了。
錦繡城到了晚上要關城門，皇城四個城門，內城九個城門，外城七個城門，要出城，從一個方向走，至少要經過三道關卡。
進出錦繡城，白天都要核查一番，更不要提晚間，那更是困難重重。
加上最近榮王謀反的事被揭出來之後，錦衣衛到處搜羅榮王餘黨，抓人抓到人心惶惶。
那些與榮王有過些瓜葛的，幾乎都想著出城，所以城門的守衛更加嚴密起來，生怕放走一兩個餘孽。
也正因此，錦衣衛在城門都派了人值守，協助城防官兵核查出入人口。
錦衣衛是皇帝心腹，所以楚傾他們的馬車一路順暢，待到了城門，自有成文越安排的人助他們出城。
馬車晃晃悠悠走上官道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。
謝瑯撩起車窗簾向外看，巍峨的錦繡城隱在夜色之中，虛虛晃晃地只能瞧出個大概。
楚傾湊過去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了看，笑道：“看什麽呢？大半夜的瞧得清嗎？”
謝瑯放下窗簾，就是環住他的腰，找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腦袋，輕輕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在看錦繡城，陛下，錦繡城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吧？”
“都出來了，記得叫名字。”楚傾趕緊提醒，“阿瑯，叫我的名字。”
“嗯，楚傾？”
楚傾笑笑，將人抱緊：“前朝這裏叫平安城，太祖皇帝的天下後，改叫長安，取長治久安之意。後來成祖皇帝泰山封禪，將長安城改名錦繡城，寓意大夏山河錦繡，國祚綿長。”
“這名字改的好。”
楚傾親了親他發頂：“名字是很好，可這麽多年過去了，錦繡城繁華依舊，大夏卻仿佛爬滿了虱子的錦袍。說起來，都是我的不是，很多事我都做不好，皇帝也沒做好。”
若不是自己皇帝做的爛，怎麽會兩世都國破家亡。
“你怎麽會這麽想？”謝瑯有些吃驚，“未免太過妄自菲薄。”
“哦？阿瑯不是這麽看啊？”楚傾湊過去輕啄他的眼睛，“阿瑯覺得我很好嗎？”
謝瑯被他親的眼皮癢，幹脆直接撲進他懷裏：“在我心裏，你處處都好，無一處不是，無一絲瑕疵。”
所以這一世，縱使還清了前世的債，也還是會護著你，直到護不住了，直到你不需要了。
188、你亂我的心還不夠嗎？
謝瑯攀上楚傾的脖子，湊到近前細細地端詳他的眉眼，眼睛裏滿是虔誠。
楚傾看著他，卻沒有一絲高興，反而一顆心心就好像被緊緊揪住，一瞬間胃裏翻湧，沒著沒落地幾乎要窒息。
就是這樣的謝瑯，讓他不忍心，每一次都是。
轉瞬又恨自己的無能，不忍心就不要帶他出來，帶他出來卻還是止不住地難受。
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兩世都做不好這個皇帝了，因為他心軟，軟的不成樣子，整個人沒有一點原則，尤其是對上謝瑯的時候。
而且越和他相處，楚傾就越發現他這一世的不同。
只不過這種不同，並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欣喜，反而愈發地讓人疑惑壓抑。
究竟是自己想得太多，還是他真的變得不一樣了？
楚傾垂眸，在謝瑯清澈的眼睛裏看著自己的倒影，問道：“阿瑯，你心裏一點也不怨我嗎？”
“怨？為什麽這麽問？”謝瑯眨眨眼，自嘲般勾了勾唇角，“你知道臣不敢怨的。一報還一報，陛下到底救了我的命，不是嗎？”
“你說那解藥？”楚傾苦笑，謝瑯是故意這麽說好讓自己安心吧。
“這麽說，咱們兩清了？”
謝瑯搖搖頭，偏過頭用臉去蹭他的臉，呢喃細語著：“我又欠了你一條命，怎麽清？”
又欠？呵呵，那就還吧，不用急。
楚傾笑笑：“一條命的事，朕送你了。”送了可不止一回。
一路上曉行夜宿，兩人雖然同進同出，楚傾倒底還是顧忌著謝瑯的身體，再沒主動對他如何。
反倒是謝瑯，自那日在宮中“強”了楚傾之後，出來就開始日日癡纏，仿佛預見到末日一般，貪戀著楚傾的身體，沒個饜足。
楚傾起先是不願意的，後來見他並沒什麽問題，也就隨著他的意思。
兩人各懷心思，卻是不約而同地都把激情釋放在了路途中，心照不宣似的極盡繾綣。
又是一夜癡纏。
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窗而過灑在熟睡的楚傾身上，給他裸露在外的頸子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。
謝瑯一只胳膊撐著上身，細細地打量眼前人，忽然覺得楚傾此時此刻分外的美好，不是平日裏的俊朗翩然，也不是記憶中的瀟灑飄逸，而是一種超脫了世俗的、近乎虛幻的美好。
這樣的楚傾，便是再做些什麽，都很難叫人記恨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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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是楚傾用火折子點起了石壁上的一盞油燈，其實那燈光線很是昏暗，只是謝瑯眼睛蒙的太久，在黑暗中一時不太適應才會覺得刺眼。
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，謝瑯皺眉，這不是那個假山的山洞嗎？
楚傾站在燈下偏著頭打量謝瑯，情事過後，春潮未退的臉上帶著紅暈，蹲在地上，雙腿屈膝在胸前，從上面看去，圓潤的膝蓋和肩頭特別討人喜歡。
他手裏還抓著一件披風，此時懵懵懂懂地擡頭看著自己，楚傾眨了眨眼，強迫自己轉頭不去看他。
“阿瑯，你看這燈下是什麽？”
謝瑯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，腦子裏飛快地尋找對策，可似乎每一條，都是不成。
他緩緩地垂頭，將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抓過來，一件一件地穿好，才起身望著楚傾，微微一笑。
“陛下想做什麽就直接做。要殺要剮，謝瑯，都不會皺下眉頭。”
184、恩情婉戀忽又變（五）
“你倒是大無畏起來了。”楚傾冷笑，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，提著送到他面前，“這是從鸞喜宮裏搜出來的，阿瑯，你可真對得起我！”
龍鳳玉玨在昏黃的光線下發出清脆的響聲，謝瑯仰頭閉了閉眼：“讓我猜猜，瑾妃不是急病，是被你處置了的，對嗎？”
楚傾的薄唇抿成一條線，死死地瞪著謝瑯。
“你在鸞喜宮安排的人，也已經招了。”
“我在鸞喜宮安排人？”謝瑯搖頭苦笑，“你信？”
楚傾也冷笑：“為何不信？難不成你沒跟瑾妃那個賤人合謀過？謝瑯，你以為朕真的相信你那些鬼話？在就在這個地方，先是和瑾妃，你讓她懷上了孩子，又叫她去巴結皇後，等朕聞家時栽到朕的頭上！然後你又和別的男人……讓朕猜一猜，那個人應該就是米哲修吧？你跟他好了多久，嗯？那天一言給不是第一次了吧？啊？你這個……不知廉恥的東西！”
謝瑯難以置信地瞪著楚傾，他想離開這個地方，可身上不著寸縷，連站起來都覺得難堪。
他慘白著臉仰頭望著楚傾：“你，你說我什麽？”
楚傾眼中閃過瘋狂，三世了，他被謝瑯這個賤人玩弄在鼓掌之間，整整三世。
他寧可謝瑯是為了活命不得不背叛自己，他甚至寧願如上一世一般，謝瑯一個在愛情裏扭曲的變態。
可他真的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真相，謝瑯原來真的從不愛他，一切的一切，三世的癡纏，原來都是假的！
楚傾用力地睜大眼睛，不讓眼淚流出來。他擡起眼光，不去看謝瑯，他前所未有地恨這個男人，恨這個害了自己三生，騙了自己三世的男人。
然而他最恨的，卻是自己。
因為即便此時此刻，楚傾知道，自己還是愛他。
“我說什麽？”楚傾的聲音陰森可怖，他一把撈起謝瑯，將人抵在石壁上，“我說你恬不知恥！說你下賤！說你，臟！”
每個字從楚傾嘴裏吐出來，都好像一把尖刀紮進心裏。
謝瑯無力地靠在石壁上，後背早被那些粗糙的石塊磨破，鮮血淋漓滴下他卻渾然不覺，還在不住地往後退。
他臉色白的嚇人，就連雙唇也沒了血色，一雙眼睛蓄滿了淚，淚珠堆在臥蠶上將落未落。他渾身都在發抖，似乎是冷到了極致，又好似怕到了極點，整個人就如同殘破的落葉，在北風中搖搖欲墜。
“我，我沒有，沒有。”
楚傾身上滿是戾氣，猛地把他扯到身後的油燈下面，掐著他的後頸。
謝瑯的臉貼著石壁，他不願意和楚傾動手，也一時忘了掙紮，只拿手抵著石壁，稍稍平衡了楚傾的力道。
“你放，放開我。”謝瑯艱難地開口，“你放手！”
楚傾冷冷地笑，攥著他一只手，迫使他攤開手掌。
“你來說說，你這個傷口是怎麽弄的？你看看這塊石頭上，是什麽？別告訴朕，你沒來過這裏！”
“來過又如何，在這裏弄傷了又如何？你放開我！”
謝瑯猛地用力，好容易掙脫了楚傾的手，卻又飛快地抱著膝蓋蹲了下去，縮在角落裏不再動了。
楚傾有些奇怪，就著昏暗的光線垂頭看他，卻原來，他已經抽泣起來。
“求求你，放了我吧。”謝瑯囁嚅道，“我，我沒有對不起你，你把衣服給我，我想回去。我受不了了，求求你了。”
“這就受不了了？”楚傾語調諷刺，“朕可還想跟少君好好聊聊，同時上男人、上女人，又被男人上，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呢。”
謝瑯猛地擡頭，臉上的臟汙被淚水沖刷的亂七八糟，整個人也都亂七八糟起來。
他哭得厲害，噎的一直在打嗝，他死死地等著楚傾，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。
“我沒有！”
楚傾點點頭，嘲弄地勾起唇角：“那你怎麽證明呢？”
謝瑯頓了頓，卻把臉埋了起來，沒再說話。
楚傾冷笑：“來日芳菲的解藥是梁王按時送進宮給你吧？上回米哲修借著送解藥的機會強了你，你氣不過殺了他，卻沒想到被朕撞上。當時你再次毒發，神志不清以死明志，朕差點就信了你！”
謝瑯卻好似卻有聽見一樣，卻是把自己縮得更緊了些。
“可你卻忘了瑾妃是個女人！”
謝瑯微微擡了頭，皺眉看著楚傾，滿是不解。
楚傾在他跟前也蹲了下來，笑著取了手套，把斷了的半指放到他唇邊輕輕地蹭。
謝瑯雙唇發抖，茫然地張口含住他的斷指。
“阿瑯真乖，是不是也這麽伺候其他男人的？”
謝瑯忽然張口，手腳並用地向旁邊爬開，卻被楚傾抓著腳踝拉了回來。
他絕望地看著楚傾，哭的不能自已。
“我沒有，真的沒有，你放過我吧。你讓我走！”
楚傾冷冷地抓著他細細的腳踝，輕輕地在他小腿上撫摸起來，一邊用手撐在他身邊，俯身緩緩地向上。
謝瑯在他身下瑟瑟發抖，搖著頭哭求不已。
“哭什麽呢？”
楚傾摸著他胸口的傷痕，眼中滿是癡迷，這是謝瑯今生為自己受的傷，要永遠跟著他一輩子，永遠提醒他，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。
“阿瑯哭什麽，你怕什麽呢？”楚傾玩味地看了一眼黑暗的假山石洞，“不過一個石洞，不過朕這樣一個廢柴，哪裏就攔得住你呢，你想走，現在就就可以走啊，你總是求朕放了你，你殺了朕，不就可以走了嗎？”
說著，他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，在謝瑯眼前晃了晃，接著拿刀尖對著自己的胸口比劃。
“瞧，就是這裏，一刀下去，阿瑯，你就自由了。”
謝瑯呆楞楞地看他。
楚傾唇角微揚，臉上又是那種痞氣的笑，眸子裏卻閃著詭異的光：“朕死了，你就可以回北國了，解毒之後加官進爵，從此安樂一生。”
謝瑯搖頭，雙手撐著身體向後退，卻被楚傾一下按住肩膀，把刀柄送到他眼前。
楚傾眼中透著狠絕，緩緩地道：“謝瑯你聽好了，這是我給你的機會，你可以仔細聽聽，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，龍影衛也被我撤了，你現在殺了我，馬上離開皇宮，一炷香的時間，足夠你出城了。”
謝瑯一頓，緊緊的皺起眉頭，盯著楚傾的眼神好像不認識他一樣。
楚傾笑起來，眼底卻滿是堅冰，他湊到謝瑯跟前，發狠似的吻他。這個吻，帶著狂暴的死氣，壓得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栗起來。
終於謝瑯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，楚傾才松開他，趁他還在失神，將匕首塞到他手裏，又握著他的手抵上自己的心口。
“這裏，阿瑯，你看看，是不是很簡單？”
“你用力，我就死了。”
“我死了，你就真的解脫了。”
“我死了，我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，而是跌入塵埃裏的一灘爛泥，沒有生命的死肉，和你一樣低。不，比你還要低。”
他的聲音帶著蠱惑，神情卻分外地柔和起來，除了眼中仍是冰寒一片。
“阿瑯，這是你唯一的機會，你自己決定要怎麽做。這輩子，我親手給你這個機會。”
楚傾握著謝瑯的手用了點力氣，卻感覺到他明顯地往後縮。
擡手撫上他烏黑順滑的墨發，楚傾神情癡迷，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：“我數到十，你要是不動手，機會可就沒了。”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185、恩情婉戀忽又變（六）
楚傾的眼前一片血紅，他有點分不清到底自己是不是在做夢，還是說，這些事真的發生了？
謝瑯的下身全是血，卻還是撐起身子盯著自己看，妖媚的桃花眼一片通紅，牽著唇角似哭似笑。
“楚傾，你看，你看我不做男人了行不行？你信我啊，你信我好不好？”
“我那天是在這裏傷了手，我……我只是聽到他們在……我自己，自己弄……我想著你才弄的出來……我知道不對，可我想你……我沒有跟女人。”
謝瑯說著話，血還是不斷地從身下湧出來，他有些虛弱地靠著墻，喘了幾息。
“米，姓米的他給我解藥，是想輕薄……我，我掐，掐死了他。他怎麽敢……我的身子，只是你的。楚傾，你的……我……”
他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完，身下的劇痛已經超過他的極限，他從沒想過能這麽疼，疼的自己仿佛三魂七魄都移了位。
直到閉上眼睛，謝瑯都不知道這些事怎麽就發生了，仿佛電光石火般，來不及想一想，來不及好好地想一想……
楚傾張了張嘴，看了眼謝瑯血肉模糊的下身，臉上是涼薄的笑。
謝瑯，這輩子，我給過你機會了。
是你自己要放棄，你要愛我，那就得承受愛我的代價。
希望你不會後悔，也希望我自己，不會後悔。
整了整龍袍，楚傾緩緩地邁步離開，再沒回頭看謝瑯一眼。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，他此刻是有多絕情。
日後他也許該慶幸，此時此刻，謝瑯沒有見到他臉上的神情。
假山外面，正如他所說，空無一人。
面前就是雪月湖，成排的楊柳隨風擺動，又有無數落英繽紛，放眼望去，禦花園裏竟是美不勝收。
楚傾英挺的眉微微蹙著，他等了一會，才從懷裏掏出無音哨。
“陛下，有何吩咐？”
楚傾看了一眼假山：“你親自帶人處理，珍菀閣要一切如常。”
龍十七心下了然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：“是，屬下遵旨。”
“十七，你開心嗎？”
龍十七一頓，垂了頭沒有說話。
楚傾背轉身往獨橋走去，他目光迷離，腳步虛浮，走到沒人註意的地方，一滴淚悄然滑落。
“朕，很開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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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瑯醒過來時，已是三日後的夜裏。
那一刀雖然用力，但他全無技巧，加上他當時心神已亂，且洞裏光線不好，到底是沒有全部割下來。
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，反正性命至少是保住了。
不過謝瑯並不知道，他只是覺得疼，下身想是要被劈開似的，火辣辣沒著沒落的疼。
房間裏點著燈，借著燈光他低頭看了一眼，果然下身處包著厚厚的紗布，一直纏到腰間。
他下面除了紗布，並沒有穿褲子，上身只著了一件中衣。
謝瑯覺得有點不妥，想把自己蓋上一點，可誰知剛動一下，身下就是一陣鉆心的疼，紗布裏也滲出血來。
無力地躺了回去，不由得一陣苦笑。
謝瑯啊謝瑯，你可真是傻到極點了。他都已經信了你不忠不貞，你就算剝皮拆骨他就能信你了？
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，謝瑯想喊人進來，他想喝水，還想知道自己睡了多久，期間發生了什麽事。
可張開嘴才發現，他竟然失聲了。
試著喊了幾下，真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。
謝瑯有些慌，顧不得身上疼，擡手去拍拔步床的床框。
拍了許久，手掌疼的酸脹，身下血也出的更多，眼前一黑，這才又躺了回去。
外間的門忽然響了一聲，謝瑯轉頭，聽著腳步聲漸漸走近。
終於，內室的門被推開一道縫，又緩緩地被推到大開。
那人似乎十分小心，門開了也沒急著進去，而是先伸出一條腿擋住門，然後謝瑯才瞧見一雙手托著一只碗慢慢地從昏暗的門外走了進來。
謝瑯閉上眼睛，轉回頭去。
此時此刻，他忽然下意識地不想看見他。
藥香瞬間充盈了整個房間，楚傾走到床頭的椅子邊坐下，一邊吹著藥碗，一邊拿眼看他。
見到他下身又出血，不由得一楞，嘆了口氣道：“先把藥喝了，我這就去找人來給你重新包紮。”
謝瑯恍若未聞，閉著眼好像睡著了，可顫動的睫毛卻出賣了他。
“你再怎麽跟我計較，也別跟身子過不去。”
楚傾的聲音很低，聽得出來他在委曲求全，刻意討好。
謝瑯轉頭看他，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，然後挑了下眉。
楚傾垂了頭，低低地道：“是，是啞藥，敬事房說怕你哭喊，毀了嗓子。”
謝瑯輕輕一笑，別開頭，盯著床頂發呆。哪裏是怕毀了嗓子，該是怕人聽到動靜，戳破這粉飾太平吧。
“就只是幾天而已，你放心好了，不會一直說不了話的。”楚傾急急地解釋。
謝瑯微微擡手，搖了搖頭，又指了指門，然後看了眼楚傾。
“你叫我走？不想看見我是嗎？”楚傾點點頭，“那好，我這就走，這藥待會我叫人來伺候你喝。”
謝瑯閉上眼，沒有反應。
楚傾嘆了口氣，起身道：“阿瑯，你要生氣可以，可既然……就別跟身體過不去。還有，你那一刀刺得有些偏，太醫已經想辦法幫你縫好，但恢覆起來可能比較麻煩。不過太醫院的金瘡藥都是最好的，過不了幾天外傷就可以痊愈，你也別太擔心。”
他一口氣說完，見謝瑯還是沒有動，知道他是受不了打擊，心裏有些不以為然，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麽，看了他一會便轉身去了。
過了一陣，又有人進來給謝瑯餵藥換藥。
他沒再有什麽多餘的動作，只靜靜地配合，忍著疼看他們換藥，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似乎是在提醒他，這輩子他似乎不再欠楚傾什麽了。
自那日以後，楚傾再沒來過。
謝瑯並沒什麽表示，那日之後從敬事房專門調來伺候的太監見他不哭不鬧，每日換藥無論多疼都沒什麽表情，便也沒再給他用啞藥。
他原本身體底子好，加上金瘡藥都是上好的，所以恢覆的很快，只十來天就已經能扶著人慢慢下地走動了。
只不過珍菀閣裏的人全都換成了楚傾的心腹，連小竹也不知去向。而且，自他這回受傷，他能感覺得到，周圍多了好些暗衛，似乎是在時刻監視他的動靜。
謝瑯扶著回廊緩緩地往飛來椅上坐，這個動作是最疼的，可他實在累的走不動了，又不願意找人來伺候，只好就近坐一會。
伺候的人因為是皇上派來的，一般謝瑯不叫人也不會主動湊上去，這會也只是遠遠地跟著，沒有任何要過來扶著點的意思。
謝瑯倒樂得如此，他最近越發地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，什麽都不用想，什麽也不知道，什麽也做不了，就吃吃喝喝，睡覺養傷。
沒有人來打擾，一個人清清靜靜，要是能這樣一直過下去，他還真是求之不得。
不過生活總不可能如了誰的意，當謝瑯以為日子可以就這樣過下去時，楚傾終於再次出現了。#####小謝啊，哎……
186、賤到一塊去了
“能走路了？”
這是楚傾走進珍菀閣後花園時，見到謝瑯的第一句話。
謝瑯垂眸，行禮道：“陛下萬安。”
楚傾沒像以往一樣攔著他行禮，直到謝瑯重新站好，見他果然恢覆的不錯，才伸出手：“朕陪你走走？”
謝瑯側了側身，避開他的手，搖頭道：“陛下，臣該喝藥了。”
楚傾的手在半空中頓住，攥成了拳頭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，笑笑道：“也好，那朕陪你去和藥。”
謝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，又不能直接趕人走，只好無語地跟著他往回走。
他如今已經好了很多，走路也已經看不出受傷，還是如同以往那樣風姿綽約。只臉色還是很不好，白的像紙，毫無血色。
兩人一路無聲地走回房間，竟是半個字都沒說。
謝瑯喝過藥，放下藥碗就靜靜地看著楚傾。
楚傾忽然就笑了笑，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，推給他道：“你之前說的對，許之恒是個有真本事的，沒想到幾個月而已，就叫他給琢磨出來了。”
謝瑯不解地看他一眼，順手打開了盒蓋。
“來日芳菲的解藥，用法都在這裏了。”楚傾從懷裏掏出一張紙，也遞給謝瑯，“好像也不是很覆雜，吃上兩日就可以了。兩日後朕會帶許之恒過來，讓他再親自給你診治。”
謝瑯驚訝擡頭，正對上楚傾似笑非笑的眼睛，他一楞，立刻垂了頭。
“陛下又是何苦，我死了，不就一了百了了。”
“你想得到是簡單。”楚傾語氣諷刺，“朕不許你死，你只能活著。”
謝瑯無語。
出清有道：“許之恒說了，梁王一直給你吃的不是解藥，只是壓制毒發癥狀的藥。不僅不會解毒，反而會因為吃藥掩蓋了你中毒的癥狀，叫你以為自己是在一點點解毒，實則最後你還是會毒發。”
謝瑯眨眨眼，這可是兩世都沒聽過的說法，這許之恒倒真是厲害。
“那臣多謝陛下。”
楚傾點點頭，謝瑯是該好好謝自己的。他覺得，自己對著謝瑯的時候，總是賤的要命。
三日後楚傾帶著許之恒如約而至，檢查了一遍之後，許之恒從謝瑯肋下取出銀針，很是欣慰地笑了笑。
“陛下，少君，這解藥對了。”
楚傾眼睛一亮，再看謝瑯也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。
“所以，這就沒事了吧？”
許之恒卻道：“回避下的話，解藥雖然對癥，不過少君是自幼服食毒藥的，毒性已入骨髓，要想徹底解毒，恐怕還需一段時日。不過今後只要按時服藥，就不必擔心了。”
謝瑯也松了口氣，想不到困擾自己兩世的毒，竟然就這麽解決了。
也難怪，兩世裏發生的事太多的不同，甚至連楚傾也不同了。
原本他以為，自己了解楚傾，就像了解自己一樣，可原來，這一世的楚傾，早已不是他認識的楚傾了。
楚傾叫所有人都退下，在謝瑯床頭坐下，垂頭看他。
“瞧你這樣子，似乎不高興？”
謝瑯搖搖頭，撐著身子坐了起來：“沒有，臣只是沒想到還能有今日。”
楚傾笑笑：“怎麽沒想到，朕答應過你，不會讓你死的。朕是天子，說到做到。”
“陛下，臣不知道怎麽謝你。”
“你要是真心想謝朕，就把錦繡城裏北國的那些人列個名單出來給朕看看。”楚傾擡眼看他，神情輕松坦然，“梁王能脅迫你的，不就是這個毒嗎？如今毒解了，你再沒什麽顧忌的了。”
謝瑯笑笑：“陛下錯了，這世上沒人能脅迫我什麽，梁王自以為我中了毒就可以控制我，可他卻忘了，人不畏死，奈何以死懼之。”
楚傾一楞，仿佛重新認識他一般怔怔地看著他。
謝瑯笑著說完，回手從床上的暗格裏抽出一塊白色錦帛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他把錦帛遞給楚傾：“這是您要的名單，不過，臣早已把他們處置了，除了兩個人。”
楚傾皺眉細看那寫名字，擡頭道：“龍影衛裏的是誰？”
謝瑯搖頭：“這個臣沒有查出來。”
“你說的兩個人裏除了這個查不出來的，還有誰？”
“還有榮王，陛下，榮王勾結北國想必你也該知道了的。”
楚傾點點頭，提著那塊錦帛晃了晃：“這上面幾十人，好多還活的好好的，阿瑯怎麽說處置掉了？”
“陛下，是處置了，不是處置掉了。”
楚傾一楞，有什麽區別嗎？
謝瑯微微勾唇：“有些人不用殺掉，有些人則非除掉不可。臣做過甄別，也請陛下放心。臣的性命在你手上，臣早就是你的人了，臣沒有任何理由騙你。”
其實這是從他重生回來之後就開始著手做的，他記得所有北國派來錦繡城的細作，他花了三年的時間調查清楚所有人的的背景，並且利用自己建立丹樨閣的機會將他們收攏的收攏，除掉地除掉。
到如今，被他的人暗中殺掉的那些細作，也都是他手下易容假扮的，時日越久，越沒有人能認得出來了。
他其實沒想過把名單交給楚傾，畢竟都是自己的人了，交出去他們就是一個死。
然而楚傾莫名地開口要，他就莫名地給了。謝瑯覺得自己對上楚傾，真挺賤的。
這種話莫說楚傾有過兩世的經歷，便是隨便一個人都是不可能相信的。
不過名單既已拿到，只叫人去查就是了，楚傾沒有跟他理論的意思，只笑著收好名單，擡頭沖他笑笑。
“朕知道了。”
謝瑯心裏一沈，楚傾這是不信自己。不由得苦笑：“臣多嘴了，陛下自然知道如何料理。”
“你好生歇著吧，朕回去了。”楚傾站起來要走。
謝瑯立刻也站起來，追上去拉他的胳膊：“陛下。”
楚傾轉頭，看了一眼他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，心裏一陣別扭，卻還是勉強笑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謝瑯被他的目光刺到，手一下子松開，怯怯地擡眸，楚傾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讓他心裏萬分難受。
“陛下，你，是不是嫌棄我？”
楚傾一楞，懊悔自己不該表現得太明顯，轉身親熱地拉著他的手：“胡說什麽，朕沒有。”
謝瑯眼裏滿是疑惑，撲到他懷裏抱著他的腰，似是委屈似是撒嬌：“那陛下別走好不好？臣好久沒伺候你了。”
楚傾身子一僵，控制住自己沒推開他，卻也沒有如以往一般回抱住他，只是擡手輕輕拍了拍他後背。
“你身子才好，先別想那些了。朕還有事，過幾日再來看你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聽話，其實朕，唔……”
謝瑯急急地吻上楚傾，一邊親他一邊把他往床上推。
“陛下，臣想你，想的快要活不下去。陛下，臣身子真的幹凈，求求你，求你……”
楚傾沒想到謝瑯忽然這樣，他想推開他，卻發現謝瑯手上用了巧勁，自己胳膊用不上力氣了。
“你放開朕！”
謝瑯將他按在床邊坐了，妖媚的桃花眼微微泛紅：“陛下，臣想伺候你。”
楚傾被他制著穴道，一時動不了，只急的臉漲紅起來，怒道：“朕不用你伺候！”
“你是皇上，我是少君，少君就該伺候皇上。至於用不用的……”謝瑯推著他躺下，一手扯下他的褲子，笑道，“陛下你瞧，你還嘴硬什麽呢？”
“謝瑯！”楚傾瞪著他，“你可真夠賤的！”
謝瑯笑的嫵媚，跪在他身前輕輕地一件一件地脫衣服，動作優雅又利落。
直到露出胸口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疤，謝瑯俯下身，撐在楚傾耳邊，笑靨如花。
“陛下你說對了，臣對著你就是賤。可你自己又好到哪去呢？”
楚傾無力地仰頭，終於放棄了抵抗，是啊，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呢？
187、微服私訪
事畢，楚傾歪在床頭怔怔地出神，盯著縮在床尾一動不動的謝瑯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謝瑯身下雖然傷口愈合，到底時日太短，再如何在意，動情時也還是疼的鉆心。
加上楚傾氣他強留自己，後來便故意發洩似的搓弄，他疼的幾乎暈過去。
可他一一都忍了，哼都沒哼一聲。
這會謝瑯總算知道什麽叫“不能跟身體過不去”了，他把自己縮成一個團，連呼吸都不敢用力，臉漲得通紅，眼睛裏都是淚。
楚傾看著他，忽然就難過起來。
自己這麽待他，他為什麽還要忍著？
低頭看了看，楚傾疑惑起來，自己到底哪裏好了？哪裏就值得他這麽奮不顧身？
他給自己的名單，那是北國在大夏多年經營的暗網，一旦被毀，北國將再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。
可他就那麽輕飄飄地給了自己，還說什麽早就被他處置好了。
無論如何，這是前兩世都不曾有過的。
謝瑯也和前兩世一點也不一樣了。
想到這，楚傾不由得一楞，謝瑯這一世，好像真的沒對自己做過什麽。只有那一回打傷了成文越，可他也沒有殺人，一個龍影衛也沒有殺。
而且剛才他那麽輕易地就把名單交了出來，就連猶豫一下都沒有。
那些人楚傾大多記得，就是前兩世裏北國暗網的人，那份名單就是真的。
所以，這一切，都是自己想岔了嗎？
是謝瑯這一世變好了嗎？
是自己太過在意，強行把之前兩世的記憶往現在的謝瑯身上套，強行把自己當做受害者，把他先入為主地當做了壞人嗎？
如果，這一回的謝瑯，真是個好的呢？
楚傾來到床尾，一把撈起還在渾身發抖的謝瑯，將人抱在懷裏。
“叫許太醫來？”
“不，不用。”
“你想廢了自己嗎？”
謝瑯艱難地擡頭：“陛下別說話，抱抱我，一會就好了。”
楚傾無奈嘆息，手上卻把人圈得更緊了些。
“你這個樣子，叫我如何舍得？”
謝瑯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深意，只閉著眼睛一點點地平靜自己，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疼痛。
慢慢地，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不疼了，整個人都飄了起來，飄在空中，就那麽看著床上相擁的兩個人，看著楚傾。
這一世的楚傾到底是不同了，這是好，還是不好呢？
接下來，楚傾忙的腳打後腦勺，卻忽然在三日後的深夜來了珍菀閣。
謝瑯已經睡下，聽到有人通傳又連忙起身去迎接。
楚傾沒有驚動任何人，只帶了樹以過來，進門後就摒退左右，拉著謝瑯進門。
“朕要出門一趟，你功夫好，跟朕一起去吧。”
“啊？出門？”謝瑯明顯還在狀況外，眨巴著眼睛的樣子叫人心都柔軟起來。
楚傾不由得笑笑：“嗯，去山東。那裏的事亂七八糟，朕得親自去瞧瞧。”
謝瑯皺眉道：“陛下，能不能不去？”
“嗯？”楚傾笑容消散，想了想道，“忘了你身子才剛恢覆，也罷，你就不用……”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謝瑯急急地打斷他，“陛下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，山東莫說有人圖謀不軌，便是黃河決堤和多日暴雨，也不是你萬金之軀應該去的地方啊！”
楚傾搖頭：“陸思林在山東九死一生，薛平到現在也沒查出個一二三來，而且賑濟的款項也到了，朕必須親自去看著。”
“可陛下……”
“朕意已決，少君不用勸了。”楚傾握了握他的手。
“既然勸不動，那就不勸了。”謝瑯微微一笑，神色卻更堅定，“但是皇上本來不是要帶我一起的嗎？這麽好的事，臣怎麽可能放棄。你等我一會，我換件衣服馬上過來。”
楚傾點點頭：“我都準備好了，你換件衣服就行，其他的都不用帶。”
半個時辰後，兩人已經坐上了馬車，往城門的方向走了。
錦繡城到了晚上要關城門，皇城四個城門，內城九個城門，外城七個城門，要出城，從一個方向走，至少要經過三道關卡。
進出錦繡城，白天都要核查一番，更不要提晚間，那更是困難重重。
加上最近榮王謀反的事被揭出來之後，錦衣衛到處搜羅榮王餘黨，抓人抓到人心惶惶。
那些與榮王有過些瓜葛的，幾乎都想著出城，所以城門的守衛更加嚴密起來，生怕放走一兩個餘孽。
也正因此，錦衣衛在城門都派了人值守，協助城防官兵核查出入人口。
錦衣衛是皇帝心腹，所以楚傾他們的馬車一路順暢，待到了城門，自有成文越安排的人助他們出城。
馬車晃晃悠悠走上官道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。
謝瑯撩起車窗簾向外看，巍峨的錦繡城隱在夜色之中，虛虛晃晃地只能瞧出個大概。
楚傾湊過去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了看，笑道：“看什麽呢？大半夜的瞧得清嗎？”
謝瑯放下窗簾，就是環住他的腰，找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腦袋，輕輕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“在看錦繡城，陛下，錦繡城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吧？”
“都出來了，記得叫名字。”楚傾趕緊提醒，“阿瑯，叫我的名字。”
“嗯，楚傾？”
楚傾笑笑，將人抱緊：“前朝這裏叫平安城，太祖皇帝的天下後，改叫長安，取長治久安之意。後來成祖皇帝泰山封禪，將長安城改名錦繡城，寓意大夏山河錦繡，國祚綿長。”
“這名字改的好。”
楚傾親了親他發頂：“名字是很好，可這麽多年過去了，錦繡城繁華依舊，大夏卻仿佛爬滿了虱子的錦袍。說起來，都是我的不是，很多事我都做不好，皇帝也沒做好。”
若不是自己皇帝做的爛，怎麽會兩世都國破家亡。
“你怎麽會這麽想？”謝瑯有些吃驚，“未免太過妄自菲薄。”
“哦？阿瑯不是這麽看啊？”楚傾湊過去輕啄他的眼睛，“阿瑯覺得我很好嗎？”
謝瑯被他親的眼皮癢，幹脆直接撲進他懷裏：“在我心裏，你處處都好，無一處不是，無一絲瑕疵。”
所以這一世，縱使還清了前世的債，也還是會護著你，直到護不住了，直到你不需要了。
188、你亂我的心還不夠嗎？
謝瑯攀上楚傾的脖子，湊到近前細細地端詳他的眉眼，眼睛裏滿是虔誠。
楚傾看著他，卻沒有一絲高興，反而一顆心心就好像被緊緊揪住，一瞬間胃裏翻湧，沒著沒落地幾乎要窒息。
就是這樣的謝瑯，讓他不忍心，每一次都是。
轉瞬又恨自己的無能，不忍心就不要帶他出來，帶他出來卻還是止不住地難受。
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兩世都做不好這個皇帝了，因為他心軟，軟的不成樣子，整個人沒有一點原則，尤其是對上謝瑯的時候。
而且越和他相處，楚傾就越發現他這一世的不同。
只不過這種不同，並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欣喜，反而愈發地讓人疑惑壓抑。
究竟是自己想得太多，還是他真的變得不一樣了？
楚傾垂眸，在謝瑯清澈的眼睛裏看著自己的倒影，問道：“阿瑯，你心裏一點也不怨我嗎？”
“怨？為什麽這麽問？”謝瑯眨眨眼，自嘲般勾了勾唇角，“你知道臣不敢怨的。一報還一報，陛下到底救了我的命，不是嗎？”
“你說那解藥？”楚傾苦笑，謝瑯是故意這麽說好讓自己安心吧。
“這麽說，咱們兩清了？”
謝瑯搖搖頭，偏過頭用臉去蹭他的臉，呢喃細語著：“我又欠了你一條命，怎麽清？”
又欠？呵呵，那就還吧，不用急。
楚傾笑笑：“一條命的事，朕送你了。”送了可不止一回。
一路上曉行夜宿，兩人雖然同進同出，楚傾倒底還是顧忌著謝瑯的身體，再沒主動對他如何。
反倒是謝瑯，自那日在宮中“強”了楚傾之後，出來就開始日日癡纏，仿佛預見到末日一般，貪戀著楚傾的身體，沒個饜足。
楚傾起先是不願意的，後來見他並沒什麽問題，也就隨著他的意思。
兩人各懷心思，卻是不約而同地都把激情釋放在了路途中，心照不宣似的極盡繾綣。
又是一夜癡纏。
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窗而過灑在熟睡的楚傾身上，給他裸露在外的頸子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。
謝瑯一只胳膊撐著上身，細細地打量眼前人，忽然覺得楚傾此時此刻分外的美好，不是平日裏的俊朗翩然，也不是記憶中的瀟灑飄逸，而是一種超脫了世俗的、近乎虛幻的美好。
這樣的楚傾，便是再做些什麽，都很難叫人記恨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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